巢 ch.7
第七章
斑睡得不是很好，早早地便醒了，整夜被滴水的夢所困。
不知從哪個岩石縫滲出的水滴持續在耳邊滴答，逐漸充滿整個空間，形成一片溫暖的海洋；他沒有意識到浸泡在其中竟然還能呼吸這個違反常理的細節，認真與其中無形的壓力對抗著，醒來才發現一切只是夢境，雖說體力多少回復了些，精神卻略覺疲憊。
既然無法充分休息，繼續躺下去也沒有意義。斑沉默起身同時抹了把臉。即使處於深夜時分，他吃了點東西仍是離開休息處，繼續探索著這片未知的森林。
一片漆黑中，斑閉著眼睛用四感探索這個區域。這並不是他第一次在黑暗中行走，他穩穩地握著隨身的刀，用腳底的觸感確認行走狀況，朝著固定的方向持續一步步向前。他走得很小心，全身精神高度集中，避開了一切可能有藏匿生物的地形落差。
行走其間，數隻魯莽的野獸打著斑的主意，最終的下場紛紛用自己的屍體為其他同類帶來了警告。接下來的路程偶爾仍有夜行生物在遠處騷動，但是他們不再靠近這個配有利牙的落單人類。
水氣與泥土的氣味混合在一起，更多的還是青草被輾碎的氣味。隨著時間過去，森林樹根相間形成的高低落差漸漸平緩起來，植物溼潤的氣息充斥整個鼻腔，植物的密度增加了。斑能感覺越來越多帶有露水的枝葉拂過自己的身體，近乎像是游水般前進。
他放鬆身體順著植物的生長方式往前，持續地行走，雖然浸在水裡的衣袍帶走了斑身上的熱量，不斷活動使他保持溫熱，他並不覺得冷。直到再也無法前進，天光也出來了，使身旁的景色顯現出模糊的輪廓，
斑停下腳步舉目四顧，眼中有著不易察覺的驚訝。
他挑了一棵大樹，攀上樹冠，坐在枝葉間觀察日出的方向，身上薄薄附了層露水。收集露水稍微喝了點水後返回地面。
朝霧蒸騰，日光再次透入林地之中，相較於昨日採光卻顯得更加陰暗，在這樣曖昧的光線中，一大片無邊際的黃竹草原擋在他的眼前。
斑認得這些植物，箭矢般的黃竹柔韌有彈性，山民採集、削尖兩端作為箭矢的桿；若是季節適合，還能採些小筍作為食材。然而這種竹類平時零零星星小叢生長，這樣如森林一般規模的竹林卻是初次見到。
從過去的行走經驗中，斑知道林地草花偶爾會因為野火或是土壤原因，會產生被蕨類大規模取代的狀況發生，如今不知什麼原因，大量叢生的黃色細竹取代了蕨類，填滿森林下層的所有空隙。
土地倒是乾燥許多，不若數小時前那般泥濘，竹叢卻阻隔了向更遠處探索的可能性。斑一向不做無謂的揣測，心下雖覺得奇怪，只是無言地拍去身上的雜枝落葉，簡單在樹皮上刻下記號，轉身往另一個方位前進。
一路行走的同時，斑挑了幾個節點，設立捕捉小型獵物的繩套，回程時必須避開那些陷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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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了三天大致熟悉附近的地形後，斑發現自己蠻適應這邊的地形與生活，尤其吃得還算不錯。
這邊的小生物普遍對人類沒什麼警覺性，且過度好奇，最簡單的繩圈陷阱不到一天就能抓到獵物。斑抓了不少禽鳥，想著接下來可以省下許多獵捕的時間。
之前看到的大型生物都不見了。偶爾才會撞到幾隻蛇跟蜘蛛匆匆忙忙往特定的方向跑，體型也不大。斑跟隨著牠們的蹤跡走了一陣，卻聽到遠處隱隱傳來混戰的聲音，他不由得暗暗咋舌，立刻往來時的方向退回。
柱間竟然還在。
如今斑已經建立了五到七處暫時的藏身處，還有基本的食物與清水。他並不打算在此長留，所以沒有過多地進行狩獵，處理好現有的獵物，斑挑了一棵巨大的松樹竄了上去，啃著肉乾稍作休憩。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局部的陷阱處，此處發生的大小事情一有風吹草動，立刻便能被斑的雙眼捕捉。
黃竹普遍存在這附近的區域，像是大森林中的小森林，斑無意識用手指摩搓樹皮上的紋路，默默在心中歸納自己這三天走的路線與山況。
竹叢並不能真正困住他，只會延緩他的速度，要往哪邊前進才是最大的問題。該往何方前進？
斑稍微按摩了一下自己的額頭，看著底下一處開闊的草地，不遠處一隻胖敦敦的野雞在草叢間東啄西啄。
他決定等明天檢視完最後一批陷阱，處理好食材便動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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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隻胖敦敦的野雞在草叢間東啄西啄。
這塊區域是牠一貫的覓食區。牠的窩就在不遠處的樹上，每天早上醒來在附近轉悠一小圈，啄些草籽小蟲，到了晚上蹲回樹梢，日子不能更愜意。
今日的草地好像跟之前有些不一樣。
啄啊啄地，野雞輕易地便發現了新設的陷阱，疑惑地繞著繩圈走了兩圈，
好可疑。真的好可疑。
不能吃的東西看起來及其可疑。難道是覬覦我華麗羽毛的敵人佈下的嗎？偉大的我可是不會上當的！野雞揚起頭不屑地跺跺腳，展翅落進另一處草叢－－然而說時遲那時快，野雞卻忽然倒飛起來－－草叢裡還有一處隱蔽的陷阱。
快把偉大的我給放了！！咕咕咕！！野雞倒懸在樹枝綁著的草繩上，氣憤地搧著翅膀掙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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柱間覺得疲憊。
他帶著食物，走到哪邊都找不到斑斑，還有一群又一群的蜘蛛跟蛇趕著來揍他（雖然數量體型越來越小），他又得忙著把這些對人類有害的生物丟掉，這樣下去根本就沒時間找斑啊！
他這麼對扉間訴苦的同時，被提在手上的蛇憤怒地嘶嘶："你才對人類有害，你全家都對人類有害！我們對人類有害關你屁事啊啊啊！"即使頭被掐住七寸也要用尾巴勒爆你的手臂！
扉間努力保持沉默，還是在柱間憤怒把蛇打結扔出界外時不厚道地爆笑出聲，
看著一臉陰沉逼近的大哥，扉間手忙腳亂擦著笑出來的眼淚，一邊提醒："大哥，你再不快點動作，那些生物又要跑回來了。"
"這怎麼行！"柱間急忙轉頭，果然看到不少界外生物慢慢蠕動著，趕著回來揍他。
他落到地上唰地重新展開翅膀，對著黃竹開始唱歌。
那是一首很奇妙的歌，隨著韻律，黃竹的分芽在白日下迅速抽長，加粗，互相交錯變得越來越密。一首歌持續有十幾分鐘，直到竹叢密生得如同叢林一般，他便順著竹叢繼續往旁邊走，煽動更多的竹子生長為叢。
扉間可以聽懂歌聲中的情感與懇求，這是傳統歌謠中的一支，希望黃竹蓬勃地成長，擋住歌者的敵人。人人都會唱這首歌，但是只有少部份的人能讓曲調確實發生效果，且永遠沒有辦法讓植物的生長效果像柱間這樣好。
或許是我們永遠也無法像大哥這樣了解植物吧。扉間抖抖翅膀，注視著自家兄長專注的身影，追了上去。
柱間將精神專注於歌唱上，將自己開放給黃竹，對於外界的可以說是毫無防備，扉間在後面跟著保持警戒，防止有什麼心懷惡意的生物出現在四周，直到將柱間的領地密密地圍了起來，柱間才停下了這首歌。完成最後一段為時十數秒的長顛音，柱間大口喘著，看起來相當疲累的樣子。
扉間默默將腰間的水袋解下來，遞給柱間。
"要不要到我那裏或是回老家睡一陣子？"
"找到斑斑我才能放心。"柱間接下水袋，咕嘟咕嘟灌下近乎全部的水。"現在大型生物應該都被我們趕走了，扉間你簡單再繞一圈也回去休息吧，已經麻煩你很多事情了。"
"哪有大哥勞累弟弟在一旁休息的道理啊。"扉間抗議。
"沒事沒事，我大概知道斑斑在哪裡，之後會偷偷關注他一陣子的。"柱間在頭上倒了些水然後擦掉，充當洗臉。
扉間一陣無言。
又要尾行人家............那的確是沒我的事情了。
扉間揮手祝柱間一切順利，拍拍翅膀便離開這個區域。他還會四處檢查一下狀況，如果看到什麼再通知他大哥。
跟扉間信心滿滿說什麼有頭緒，其實是毫無頭緒。
柱間苦笑著在森林間漫步。他發現了幾個陷阱，又被斑製造的假行跡誤導了好幾次，繞了數圈甚至差點一頭撞到樹上，覺得欲哭無淚。
都不好意思承認這是自己的領地了QAQ。
遠方間或一陣騷動引起他的注意。
仔細一看，遠處的草叢中，一隻漂亮的長尾雉雞半吊在空中正不住掙扎。
柱間看到懸掛的野雞愣了數秒，隨即聯想到這必定是斑的陷阱，急忙朝著掙扎的雞衝去，
心急的他完全忽略了連環陷阱的可能性。
柱間一腳踩進另一個繩套陷阱－－繩套的尺寸並不足以懸吊起他，
卻仍使毫無防備的翼人重重拌了一跤，啪地砸在野雞下方的泥地，給可憐的鳥類帶來極大的驚嚇。
啊，地面軟軟的好舒服。長時間的歌唱耗費他大量精神，本來就疲憊又頭暈的柱間就此陷入昏迷之中。
當斑前來檢查陷阱，便看到這堪稱鬧劇的一幕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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